看著那協議，王熙楞了楞。

不等他回答，虞嫣已經起身，對安綺道：“你跟我來一下。”

說罷，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開。

一直走到後院裏，虞嫣才終於放開手，瞪著安綺：“你這是幹什麽，我不是跟你說過，別打王熙的主意？”

“什麽打他主意，這話說得好像我跟個強搶民女的惡霸一樣。”安綺似乎早有準備，不緊不慢道，“我剛才說了，這是我請他幫忙，就拍個平面廣告救個場，又不是讓他賣身。”

“他連模特是什麽都不知道，拍什麽廣告。”虞嫣沒好氣，“而且你挑人不是一向都很嚴格麽，連試鏡和培訓都沒有，你就讓他上，不怕砸了招牌？”

“拍照而已，培訓有什麽難的。”安綺道，“想你當年第一次去試鏡，不也是什麽經驗也沒有就被看中了，人哪，天分是藏不住的。”

虞嫣道：“照你看來，他有天分？”

“當然有。”安綺說著，拿出手機，點開照片，振振有詞，“這是我前不久去醫院探望你公公的時候給他拍的。你看這鏡頭感，這表情控制能力，我要是跟你說這是他第一次拍照，你信不信？”

虞嫣把手機拿過來，一張一張地看了看。只見這的確都是在醫院裏拍的，王熙穿著衛衣衛褲運動鞋，頭上戴著毛線帽，頗有幾分潮感。他站在醫院走廊的落地窗前，明顯是按著安綺的指導，擺出各種姿勢。

無論表情還是動作，的確都不錯，很是出乎虞嫣的預料。

“怎麽樣，沒想到吧？”安綺有些得意，把手機拿過來，“我看人什麽，時候錯過，是騾子是馬，我一眼就能挑出來。可惜啊，也只能合作這一次，他要是這邊的人，我說什麽也要把他簽下來。”

虞嫣沒好氣：“什麽合作這一次，答不答應還兩說。你還背著我給他變相試了鏡，這不是早有預謀是什麽？”

“話不能這麽說，”安綺道，“我這是求賢若渴，遇到好苗子總想試一試，摸摸情況。那天剛好你公公在睡覺，沒事做麽……”

聽著她一口一個“你公公”，虞嫣只覺耳根發熱，臉上終於忍不住，佯怒地請打她一下：“你再亂叫！”

安綺賊笑地躲開，卻捉住她的手，神色認真：“說正經的，你要幫我。”

“幫你什麽？”

“當然是幫我說服他同意啊。”安綺循循善誘，“他那麽個皇親國戚，不缺名又不缺錢，這樣的人其實最難搞……”

“知道他難搞你還提。”虞嫣打斷道，“他何止不缺名不缺錢，你知道他在那邊多能耐麽，動動指頭就能把你這公司買下來。”

安綺有些吃驚：“這麽強？”

虞嫣還想再說，忽而聽到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。

二人看去，卻見王熙走了出來。

“此事，我答應了。”他說。

虞嫣和安綺都楞了楞。

“不過那契書，在下看不懂。”王熙道，“須得另立，不知安姐意下如何？”

虞嫣正要說話，安綺卻上前一步，將她擋在後面。

“好啊。”安綺看著王熙，笑瞇瞇。

因為蕭寰的關系，虞嫣家裏有齊全的筆墨紙硯。

王熙在桌子上將紙攤開，研墨提筆，親自寫下兩份契書，待得墨幹之後，交給安綺。

“這契書，乃在下修改而成。”他說，“還請安姐過目。”

安綺接過來，看了看那契書上面端正而整齊的小楷，有些怔忡。

虞嫣湊過來看了看，只見那上面的行文和用語都是那邊的風格，安綺看著，臉上的表情就像當初她看蕭寰那些繁體豎排古文書籍時一模一樣。

見她閱讀著實困難，虞嫣索性拿過來，逐條逐條幫她解釋。

“你們那邊……契書都是這樣？”安綺看了一會，忍不住道。

“倒也不全是。”王熙說著，津津樂道，“這契書上的一些字句，其實也參照了安姐那協議。這邊有這邊的可取之處，比如那所謂免責條款，頗是細致，面面俱到，在下方才見了，乃大受啟發。”

安綺無言以對。

虞嫣第一次見到她在合同談判時露出甘拜下風的神色。

看了一遍之後，安綺從包裏取出鋼筆，在契書上簽了名。

王熙見她這麽快就簽字，也有些詫異。

“安姐不三思麽？”他說。

“有什麽好三思的。”安綺道，“王公子不是這邊的人，我也不是王公子那邊的人，出了問題，雙方法律都管不著。所以說到底，這契書算是個君子協定，我出錢，王公子出人，雙方信任才是合作的基礎。”

王熙眉梢一挑，露出讚許的笑容：“安姐果然是明白人，爽快。”

說罷，他也提筆，瀟灑地在契書上落下名字。

上午的一場風波，在安綺走後，算是落下了帷幕。

虞嫣打開微博再看，原來的熱搜已經下去了，新頂上去的，是#虞嫣表弟#。

這一看就是安綺喜聞樂見的，虞嫣不打算再管，上樓洗澡。

王熙卻仍對微博愛不釋手，拿著平板電腦，點開#虞嫣表弟#tag一條一條欣賞著，津津有味。

盡管有些虞嫣的黑粉會說出些不好聽的話，但這並不影響王熙的心情。因為大多數人都在讚美，用虞嫣的話說，那叫彩虹屁。

有人細心地從視頻上扒出動圖和照片來，還有人從虞甯發的照片裏把王熙剪出來，加上濾鏡，王熙看了都覺得自己果然俊美不凡。

“這‘老公’是何意？”看了一會，他忍不住問滕蕙，“怎許多人都在說這個？”

滕蕙拿過來看了看，卻將平板屏幕關了，放到一旁。

她在王熙旁邊坐下，看著他，道：“我有話要問你。”

“什麽話？”王熙問。

滕蕙似躊躇片刻，道：“你答應安姐，是因為那人情麽？”

王熙道：“不然是因為如何？”

滕蕙隨即道：“那麻煩是我引出來的，我不須你來替我還。”

王熙怔了怔，少頃，露出淡笑。

“這可如何是好。”他緩緩道，“安姐只看中了我，卻不曾看中你，你就算想還，她願意麽？”

滕蕙皺皺眉，正要說話，王熙卻道：“我若說我之所以答應此事，是為了想到安綺那裏去看美人，跟美人們嬉笑調情，你便會覺得舒服些？”

他的眼睛直直看來，滕蕙一楞，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也不是……”她囁嚅道。

“放心好了，我不是為了你，我是為了我自己。”王熙輕聲道，“今日，若非我說想吃那冰淇淋，你也不會幫我去買，便也不會被人認出來。歸根究底，這麻煩是我惹出來的，理應由我來膳後。”

滕蕙看著他，目光定住，欲言又止。

“要日暮了，我去看看聖上。”王熙又道，“女君也不必多想，且去歇息吧。”

說罷，他從沙發上起身，往樓上走去。

上樓梯的時候，王熙仔細地聽著身後，那裏毫無動靜，滕蕙似乎仍在怔忡之中。

心情舒暢無比，他拾級而上，唇角深深彎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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